簪獬微微侧身同守备官夫人告歉，自己要去趟东厮。
守备官夫人含笑点头。
贴站墙角的侍从跟上簪獬。
簪獬问：“东厮在哪边？”
侍从问：“奴不明白，请里正恕罪。”
簪獬偏头看向守备官夫人，人潮涌动中并看不清那位夫人华贵的脸庞，簪獬收回目光，轻声说：“厕所。”
侍从依旧低头看着地面：“里正要如厕还是盥洗。”
“盥洗。”
“这边请。”
听海苑的女盥洗室，分为里外两间。外间装有白石盥洗盆，打开鎏银水阀，温热清水淌入到簪獬手心。她弯腰将水泼到脸上，轻轻搓了搓脸颊。
簪獬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镜边的两盏无烟灯将脸上的水珠照得晶莹发亮，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没有实际那么阴郁。
宴厅笙歌隐约，簪獬的心却渐渐静下。她想到一个问题，卫疆军为什么没有来人？
官场礼节她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甚明白，但有些常理还是知道的。这样的场合，于情于理，驻扎屏风壁的卫疆军都应该有人出面。
守备官没请？那就是守备官和卫疆军有矛盾。
卫疆军对自己不满？素未谋面，哪里这么大怨气？
找机会打听打听。
簪獬放松紧绷的脸颊肌肉，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她伸手去摸手帕，发现自己换了官服。
簪獬尽量弄干净自己脸上的水。门外那名紧跟身后的那位侍从不见了，多了一名身穿浅红色长裙的少女。簪獬扫对方一眼，错开一步迈向庭院，打算透透风，随便吹干脸上的水渍。
“里正大人。”身后传来声音。
簪獬停下脚步，那名少女快步到她身边，提起裙摆行礼：“里正大人，我是屏风城乔家木器铺的乔优。”
乔优递上手绢，簪獬没有接：“谢谢。”
乔优收起手绢，抿唇笑：“里正上任的消息传来，城里都在打听，听闻您才十七岁，年少有为大家都很稀奇。”
十七岁？簪獬不清楚哪个环节出来问题，或许国政厅，或许合宫。她扯开话题：“我以为是好奇我是女子。”
“也有。屏风城偏僻，从未见过女官。”乔优望向簪獬，嫣然一笑，“听海苑能看见竹海，里正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年少的里正大人阅历浅薄，也缺乏洞悉人心的天赋。然而另一种天生的、她自己也未察觉的喜恶让她下意识拒绝：“不必了，守备官夫人还在等我。”
乔优提起裙摆追上簪獬：“刚刚看里正大人在里面脸色甚是气闷，何不在外面多待一会？我生于屏风城，家里生意也有打点，我们乔家木器铺与竹海的竹编村一直生意往来，走动频繁……”
少女因为急切，尖而细的声音让簪獬不胜其扰，她猝然停下脚步。乔优比簪獬稍高一些，下巴磕在她后脑勺上。
“哎呀。”乔优捂住嘴唇，眼中含泪。
簪獬拧拧眉毛，转身快步离开。乔优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乔优的出现，簪獬并不意外。自从走了狗屎运，天上掉下一块官牌，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些苍蝇嗡嗡嗡。没有乔优，也会有其他人。
洗尘宴一直吃到后半夜，好在簪獬年轻体健，第二天醒来仍是精神抖擞。
门外女婢听到声响：“里正大人，时候还早，您再歇歇。我让后厨备餐。”
簪獬见外面大亮，哪里还早。
吃了早食，簪獬朝听海苑外走。仆从跟在后面：“里正大人，刚刚小的已经让布店送几卷料子过来。您先歇歇，小的给您拿几本书？”
簪獬囊中羞涩：“多谢，不用了。”
“这是夫人昨天叮嘱的，小的要是没能做好，夫人怪罪失小，怠慢了您才是我的罪过。”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簪獬可不敢沾这个便宜。“谢谢你家夫人，我还有公务，以后再说。”
仆从锲而不舍：“知道您公务繁忙，我让他们尽快了，还叫了裁缝过来……”
“那你赶紧让他们不用来了。”簪獬让屏风城守备官夫人的热情弄得左右为难，“我现在要出去，麻烦你给我备车。”
仆从连连答应：“是，是，您稍等。”
簪獬等的来回踱步，那小厮还未回来。她站在台阶上，目光投向远处，俯瞰整个屏风城。
屏风城地貌形如鸭蛋，全城房屋尽是红瓦白石，阳光下极为好看。街道纵横有序，最气派的屋舍就是守备官府衙以及周边大宅。
簪獬问：“屏风壁就这么些人？”
跟在身后的守门小厮答道：“多数住在城外。您看那边高大宽阔的是府衙和各位官老爷家，还有乡下地主置办的宅子。那两条街都是开店摆摊的买卖人。再往外一些住着府衙小吏和城防卫。另外不少卫疆军军士住不惯屏风壁，在城里也租了房屋，反正离得不远。屏风城里有一半生意是给他们做的。那个有大树的方院子，是县学。”
簪獬夸他：“你知道的很清楚。”
守门小厮：“您过奖了，屏风壁不大，就这些人。”
簪獬又问：“你在这里做事，工钱多少？”
守门小厮直言：“一日十小贝，一旬发一回，管吃，还有两身衣衫。比在家种地强。”
簪獬：“收成不好？我看报纸年年闹水灾。”
小厮摇头：“我们这儿地势高，水灾没有，倒是一年好过一年的丰收，粮价跌的不成样子。二小贝就能买一斤陈米。今年倒是闹了水灾，或许粮价能涨一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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