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中心，竖立着一块木牌。
木牌有些年头，布满了刮痕。
上面写着用工启事，类似招工布告，并且注明了报酬。
监卒带着陈翊来到这里，然后停下来等待着什么。
陈翊凝神向上观望，字迹拙劣，有的语句不通，但都大略能参详出一、二。
“一号矿洞死了七人，现招收十名苦工，报酬，一块灵石。”
“三号矿洞缺九人，报酬，一块灵石。”
“四好矿洞少十七人，报酬，二块灵石。”
“五号矿洞…”
下面还有一些，但大都是鸡毛蒜皮之事，像是搬运尸体，打造工具，修葺房屋之类的任务，一块灵石也没有，报酬也就是管一顿饭，一瓢食，一箪浆。
左近忽有两人争吵起来，陈翊不由自主看过去。
这里人吵架声都显得有气无力，整个场面看起来就像诡异的木偶剧。
俩人身后个跟随了三、五…苦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精神不振，身体瘦弱，一阵风吹过，估计能刮倒一、二个。
牵着的绳子被放开，陈翊曾经见过斗犬，套具解开，猛犬就扑了出去，场景相类似，只不过这里斗的是人。
这双方两堆人互殴在一起，你咬我鼻子，我插你眼珠，你扯我头发，我撕你耳朵。
周围人众寂静的可怕，没有一个呐喊叫好声，也没有任何人挺身站出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陈翊有心无力，自从进了这小镇，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话都懒的说，更何况其他？
水或许喝过，下半夜被浇了好几回。
当时光顾愤怒了，完全忘记有没有舔水喝。
其他人处境或许类似，各个都麻木不仁，眼神浑浊，冷冷看着。
战果出来，死了两个女人，一个大汉，活下来的不是眇了一目，就是跛了一足，真可谓是各个带伤，无人完损。
除了三具尸体之外，地上还残留一大片血迹，少顷，就有不知从何钻出来几个残疾人，干活利索，拖地漂白，粉刷之后地面焕然一新？
不，依旧像是腐烂的脓疮，恶心又泥泞，又好似驻足停留在中世纪的古堡中，一片粪坑一地狼藉。
陈翊感觉就像做了一个噩梦，醒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但留下来的淡淡痕迹，告诉他，就在刚才死了三个人。
暂停下来的世界重新恢复正常，人来人往，互不关碍。
这里的次序井然，但人性大抵已经消亡的不存在了。
愤怒吗？
陈翊扪心自问着。
是的，很愤怒。
悲哀吗？
是的，很悲哀。
但一切的迹象表明，这里的人习惯镇上的规矩，循规蹈矩，安于天命，不敢生出任何一丝反抗的念头。
他们这一辈可以说已经毁了，完了。
幸好，我还有一点希望。
隐晦摸摸贴身藏着的《别云丹诀》，这宝贝给了陈翊些许抚慰，让他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还能见到一丝光明。
怀着压抑的心情，陈翊被带往三号矿洞，去填少了九人的缺口。
矿洞外有数名监工聚在一起，对着来到此处的一行人指指点点。
他们神情冷漠，并且目光富含嘲弄意味，以高人一等的姿态俯视众人，不屑一顾，谈笑间夹带着诸如“那些奴隶”、“该死的杂种”、“早晚会死掉的杂碎”等词句，让一行人不由自主的心惊胆战，畏畏缩缩不敢靠近。
但被绳索牵引，没有一个人可逃脱，踉跄着全部被拉了过去。
壁垒分明，能做到管理层的各个不凡，至少也是入门级的修士。
不惮会逃走，在下矿之前，所有人被去除了枷锁镣铐，之后被放行入内。
矿洞内粪便到处可见，活的像鬼一样的人有如行尸走肉般游动移走。
一名监工在殴打一个苦工，那苦工撕心裂肺惨叫，在肮脏的地上打滚，但只引来周围一片肆意畅快的大笑声。
就像抽打那个苦工的是他们，他们兴奋的浑身发抖。
“下矿的时候睡什么觉？”
“这不被抓住了吧？”
“你活该啊！”
“往死里打！”
这里每一个人的双眼中都布满了血丝，可见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不曾好好睡过一觉。
陈翊隐约听说，一个人假如在长时间内得不到睡眠补充精神，会变得疯狂。
任何一丁点响动，都会惊扰到他们，让他们失去理智，变得不可理喻，疯狂攻击发出声响的人或物。
他们或许就是这样的人。
陈翊觉得他们癫狂，但他们觉得理所当然。
在他们努力挖灵石的时候，竟然有人偷懒睡觉想少干活，这太不公平了！
这公平吗？
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
金字塔顶层的人就像神祗，而位于底层的那些人，做奴隶或许都不配！
因为，想做奴隶巴结上层人，还轮不到他们这些人，他们没那个资格！
陈翊亲身经历过，有切肤感受，山下凉亭那里，就有四位真君像个奴才一样候着。
陈翊不懂这世界的境界划分，但以直观来说，像是四位真君那样的人物，来到这里，肯定是神灵一般的存在，绝对会让人顶礼膜拜。
随着那名苦工惨叫声越来越低微，直至完全听不到，身体被碾碎拢成一滩，那个监工站直身来，面色残忍毫无顾忌狂笑着，周围的人畏惧如虎，各个战战兢兢低垂着脑袋，不敢仰视，不敢越雷池一步。
监工的力道很大，但没有超过陈翊所能想象的极限，也就是说，这个刚刚活活打死一名苦工的监工，他实际上仅比普通人强上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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