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家里的人也就趁机在这座山上弄点盈利，煤矿是有的但它又不赚钱，辛苦搞了一千斤去掉运费连一两银子都赚不到。
时间一久就半废了，山旁亦或者京口的穷苦百姓得空就去偷点，反正没人要，再不好烧冬天也能过把火。
这里直接裸在岩外的焦石，煤石在厚雪之上都点缀着黑色的斑块，昨日京口驻军飞德营的人已经搭建了场地，卢宏堂叫来了有关采矿的工匠，选好了一面场地颇阔，临近坡矿的采煤点。
雪落无声却又有些悉悉索索的声响，这日下午逐渐变小，变停。
但对于灾民来说，雪下不下其实都无所谓，下雪很冷化雪更冷，但反正都是冷，再冷也无所谓了。
赈灾营地隔三差五就有个木桩上吊着一具死透僵硬的尸体，大都双手被吊起，浑身遍体鳞伤。
其身下总会有几个死不瞑目的头颅，血淋漓的腥气直冲人鼻口，连在一起便是道狰狞可怖的景象。
乱世当用重典，足足十几万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能逃荒到这么远的距离，队里少不得有个指使，有时候还会起冲突。
当灾民汇聚成团的时候，就像一个巨大的炸药桶，哪个地方处理不好便会怦然引炸，不是那些十里灯坊里的所谓才子，读了些高头讲章，学了几天圣人大义就能搞好的。
仅是城里善人施粥这件事就需要考验智慧和手腕，仁慈之心谁能没有？但岂能都放进去？
放了老的小的要死，放了小的孩子容易被抢走，一着不慎就容易引起哗变，随后就是冲击城门。
朝廷赈灾的东西就是吊口气罢了，浓浓的米粥饿急眼了，谁不想吃？
赵朗心里承认，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要是自己来做，考虑的绝对没卢宏堂那么细。
对现实认知越深刻，越明白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卢宏堂在这里三天杀了近百人，刺头流氓地痞居多，肯定有无辜的，但跟大潮相比，微不足道。
好处便是十几万人用不到五百个典吏衙役便牢牢管住，外面的守军也只有千人，却能将十几万人看管成老老实实的鹌鹑。
当然，他免不了被御史台奏上两本凶残，或许正因为如此，一大把年纪了他还只是个区区六品户部主事。
人理顺服了，雪也停了，赵朗看着浓云逐渐散开，准备今晚就开始开工。
他叫上卢宏堂，前往了西山煤矿前的安置点，看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精壮’，昨日就经过衙役官吏挑好，下午便在这等齐了。
所谓精壮，也各个皮干肉瘦，头发犹如野草，眼神麻木空洞的望着。
赵朗和卢宏堂登上了搭建好的高台，吩咐了一声把做好的饭菜打开后，人群的眼神便悄然将目光转向了一旁。
白香的米饭，大锅的油汤，汤里飘着白菜叶子还有很多肉，油香扑鼻。
那只放了少许盐，连姜都没有的白菜煮肉，赵朗要是自己吃的话，大概会觉得腥臊。
但对于他们来说，仅是闻到味，就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就是寻常百姓，不是过年过节，哪能吃得起肉呢？
好在这些人都被卢宏堂驯服了，虽然有些许骚乱，但没有一个移动的。
“那我开始了？”
“太子请。”
卢宏堂笑道，伸了伸手，看到太子殿下拿了个奇怪的木头样式的东西出来。
他解释这玩意叫什么‘喇叭’，有扩大声音的作用。
“各位乡亲父老们，我是赵朗，是太子……”
台上的声音终于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很多人听到太子这个字眼时，心里下意识的一动，便有了想法。
意识到这些大餐很可能是太子单独弄出来的，就像往常城里那些善人施粥一样，跟朝廷发的吃食是不一样的。
这个时候，只要跪下来喊两句，就能有吃的了，老人教过！
不知道多少机灵的人就跪了下去，大喊道：
“太子爷行行好，让我们吃一口吧……”
“太子爷万岁，谢谢太子爷……”
声音稀稀拉拉的，毕竟都是能吃饱饭干活的人，没几个老头。
寻常别说太子了，就是一个县令下乡，那整齐划一的声音都是族老，乡老等有名望的人带头喊，剩下的人才能喊那么齐整。
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赵朗几乎没给他们表现的时间，紧接着那句话后就开始继续喊了。
“你们想吃饭吗？吃饱饭，有肉吃！”
“想！”
这句倒是整齐划一，不用人教。
“你们想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吃饱饭吗，吃上这样的饭！”
“想……”
这句便透露着迟疑了起来，几乎没人相信。
“你们想顿顿有这样饭，和大家一起吃吗？”
“想！”
他们又整齐的叫起来了，眼神陡然出现了一种光芒，那叫希望。
希望其实是个极其悲伤的词，那代表实现不了，所以才叫希望。
这世间绝大部分希望，其实最终都是落空了。
“那你们就给我好好吃饭，吃饱了去干活，干好活了我让你们每天都吃这样的饭，还让你们老婆孩子，父母长辈都吃上这样的饭！”
“往后，还给你们发钱，给你们建房子，让你们住在宽敞的房子里，给你们买炉子，买衣服！”
“去吃饭吧，不准剩下，不准偷偷带回去，你们吃饱了才能让你们家里以后有饭吃！”
赵朗大手一挥，人群便骚动起来，顺着官兵衙役的要求排好队，一个个冲向饭摊子。
那太子老爷说的话不像别的官老爷听不懂，也声音很大，不用人传话。
大家都听明白了，做工给吃食！
那是太子老爷，说话肯定算话！不带回去就不带回去，先吃饱干活再说！
台子上，卢宏堂拿起了木头制作的喇叭，左右看了看便明白了原理，无非就是像一个去了底的小钟罢了。
他笑了笑道：“殿下倒是言辞朴实，说的他们都听得明白。”
“哈哈，你要喜欢这东西就送你了，我今晚不走，就在这看着。”
赵朗说了句，拿起勺子，自己也去帮忙盛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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