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晏玖昨夜还说要往朝城走，今日到了豊县就悠然待下了，元芃问她却得来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元芃猜着她又要备炮火，吓得赶紧把喉间的话语吞下去。
她此时安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天不说话。
可元芃百无聊赖，便说：“我要备些吃食，我饿了。”
秦晏玖递了个眼神来，他默默翻起白眼，去寻来顶烟色薄纱帏帽。秦晏玖掩下疑惑，不解其意地顺势戴上，跟着下楼。
相隔不远的豊县自然也得到了和朝城同样的消息，虽然消息来得晚些，但此时讨论得正热。
“非人力可为，怕是有大妖现世。”
秦晏玖侧目看去，只见二楼一茶间聚着一群年轻郎君、娘子，正慷慨激昂的是一瘦弱的男子。那一簇簇明亮有力的魂火闪烁如黑夜明星——竟有好几个不亚于她在还魂夜朝城街上看到的书生。
她坐入二楼茶厅，想到方才那句话，便忍不住想去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灵气随着她的心意一点点聚在她耳廓，她无师自通将灵感附在耳上。
“生灵死亡殆尽，人哪敢做这事，必是大妖无疑，”
竟然勉强能听到他们说话声音。她惊了下。装着不在意朝向四周看去，见确实没人注意到她，才开始聚精会神地在茶楼听墙角。
“你们想想那场景，草木尽折，尸体横陈……”
秦晏玖心想，那林子里飘起了无数魂火又尽数湮灭，确实是无比残忍的术法所致，杀身灭魂，毫不留情。那些魂火湮灭前无一不挣扎，其中就有修得人身的妖灵。
大妖……可就一定是大妖么？
“……人之修道一途最怕因果报应，但是适者生存却是妖道的准则。欸，我听说你们祁朝供了座神像，也是一个与皇帝婚姻生子的大妖是不是？”
这说的是那凤娘娘？
“住嘴！”开口斥责的是个年轻女郎的声音。
刚才那瘦弱男子忙道：“好阿皓，是我嘴快，该罚。你别恼。”
又有另一男子说话，“猴子你别再说话了，要是到了我们祁朝地界，你敢张嘴污了我们娘娘名头，那是要被群起而攻之的。”
秦晏玖又想：何止群起而攻之，是人头要落地也不为过。
那瘦弱男子道：“是，是，我自罚一杯。”
一个显得有些稚嫩的女娃声音，“皓姐姐，听说你是娘娘跟前长大的？”
刚才那年轻女郎道：“胡说，我哪得机会。倒是奎小狼的小叔是正式拜了娘娘做学生的。”
那瘦弱男子道：“哦？那你们娘娘可真是如传闻一般……”他又压了压低声音，问道：“杀过元婴？”少年人慕强，元婴于他们而言已是可望不可即，得知不可即的强者在仰慕的更强者手里也是灰飞烟灭，他们便觉得可吞山河、与有荣焉。
他们一概如是。
隔壁的茶间声音越发小了，秦晏玖再引了些灵气来，却还是听不真切。只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是竖起了隔阂一般。
适时，伙计领着个茶博士来上茶，秦晏玖思绪被打了断。
茶博士在展示自己一手花里胡哨的的手把式，元芃侧过身子，刻意压低了些声音，道：“都是华而无用的小把式。”
茶博士沏了茶便愤而退下，显然是听到了小破孩的藐视，伤了心，他想去与伙计唠嗑一二，却见伙计被楼道边坐着的阿恣拦住不知在嘀咕什么。
哦豁，原来是林家商行的小霸王回来了。
伙计和这个摸狗打鸟的小霸王是熟识了，见他回来也很是开心，但这开心没持续多久。
只听阿恣一如既往吊着嗓，阴阳怪气朝他道：“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过得不是很好啊。没我你就这样对自己吗？”
伙计翻个白眼给他沏茶，“哟，公子金贵，出去几个月连给自己沏茶都不会了？是真不会，还是商队里也有人跟着伺候呢？”他左右看着掌柜的不在，便坐下了，“怎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恣喝了口茶，道：“刚回来没多久，想睡会，炕头都没暖上，觉着……附近喧闹了些，难受得很。”
伙计应道：“你那房间早不向阳，楼不对街，闹什么闹，谁能闹你，怕不是你回来了就想到处浪荡。”
阿恣向着上边茶间下边厅堂随手一指，昂昂下巴，问：“怎么那么多行脚客，还有那些佩剑的，那些……都干什么来的？”
伙计不敢探头这样去瞧那些客人，连旁边推杯换盏的茶间也不敢这样大剌剌看，伸手就将阿恣的手按下，“贵公子，好仙家，别这样去指人，回头遇上哪个脾气摸不准的又追你出两条街。你也别这样瞪我，我可没说错，说你是仙家都抬举你。你看人家王家商队的供奉先生，吞火引水，手劈金石，还会这样这样，你会个什么？”
说着，他手底一番花哨把式，也不知在耍什么。
伙计跟走南闯北的絮叨惯了，经常把不住自己的口。阿恣朝他翻个白眼，饮了口茶等他自己回到正题。
果然，又等了好一会，伙计又开始神秘兮兮道：
“你刚回来定不知道，这两天朝城可热闹了。前夜祁朝的贵太妃凤娘娘显灵了，就在朝城天上，金灿灿的，说是几层楼高的金塑神像就飞起来了……杀了只大鳖，听说这妖魔，也是半城大小，会说人话，说什么‘龙子’‘神力’。也不知这样的两尊大像打起来是什么场景。”
伙计抢过了阿恣的茶杯，灌了一口，又压低声音道：
“可就奇了怪了，说是一座房子都没塌，一个人都没死，你说怪不怪。最怪的是，昨夜里朝城西北边的林子，塌了一片，树啊都折了，鸟啊兽啊，没一个活着，连妖怪都死的透透。他们还说，这是俩大妖打起来了。我寻思着，这妖怪不像他们话本子的狐妖书生那么通人性，不然怎么凤娘娘打得惊天动地一个人没死，反而是两个大妖打起来打死了一片自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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