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雪落霜白，薄薄一层微雪，掩不住石板之上的青色纹路，幽暗的长廊之下，两人在悠然观雪。
或者说，是在观人。
对面屋子里的雕花红窗大开，地上烧的滚烫的炭火炉被严密的围住，唯恐不小心烫到那位失了明的美人，而她现在离火盆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她却不肯再走了。
“你知道她现在像是什么吗？她像一只鸟，失去了一身御寒的翎羽，用最脆弱的姿态面对腊月寒天，可怜而不自知。”
澹台陵君微微一叹。“那般顽强的模样，真是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啊。”
他想起在雪原之上迎风而立的女子，顶着一身风雪，那双微红的眼睛明明看不见，还拼命想要看清，殊不知眼底茫然，带着些不自觉的无措，更想让人驯服。
折断一柄刚傲 不曲的利剑，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那银色长剑冰冷无情，展现出的刹那间柔意便已叫人甘愿追寻。
楚之珩，你便是被这春水般的剑意所吸引吗。
灰蒙蒙的天际又开始下起了细雪，身旁男子轻裘缓带，曳地青衣，因着撑伞的动作露出一截皓白腕骨，他的手向身侧挪了挪，以防冰冷的雪花落在那人的身上。
他开口，话语比雪更冷。
“你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么一天。”
群狼环伺，孤身一人，离开自己的家乡，自此漂泊无依。
澹台陵君眉梢轻挑，雪白的面孔上，唯有一点薄唇绯红。“很意外吗？没有一只鸟想待在笼子里。”
“她飞出了那片牢笼，却落入了另一个桎梏。”
“别这么说。”他失笑，扬起的眉角温柔无害。
“你要相信自己，你会保护好她的……过刚易折，没有我，她也迟早会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代价，我只是刚刚好做了这个人，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应该感谢我。”
楚之珩唇畔微抿，眼角眉梢似有霜雪。“她落入这般境地，与你脱不了关系。”
“与你也脱不了干系，如若不是你设计让烈如云去战场，她娘不会病死，她也不会变成孤女，独自面对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现在，她被自己的国家抛弃，失去了战友，你猜，到时候她是会恨我，还是更恨你。”
像是已经看到那样的场景，澹台陵君眼中笑意越发浓郁。
“但是你不必忧心，在做那些事之前你并不认识她，不知者无罪，她会体谅你的。”
会么，楚之珩无声苦笑。
有些事情做就是做了，哪里来的原谅不原谅。
澹台陵君提起脚边的食盒，离开纸伞的庇护范围，立即便有雪花落在黑色的毛领之上，他向后扬了扬手臂，轻快的说道。
“该是用餐时间了，没有人照顾，她连饭都吃不了，你要一起来吗？”
楚之珩撑伞而立，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好像真的迫不及待要去照顾心爱的宠物。
眉间的温润之气全然不在，他知道那人的用意，他就是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却触碰不得，这是独属于澹台陵君的恶劣。
无论怎样，烈霏奴不能与他独处。
伞落青石，寒风微卷，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只余下一串凌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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