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孙玉叫过来的小厮一看公孙玉床~上被拆了个大豁口的被子，顿时心疼得不行。还好庄梦羽让人缝被时用的是“田”字缝被法, 被子破了一处也只会有一个方格里的羽绒受影响, 只要补好破豁口, 被子照样能用。
小厮们都会针线活，一个小厮去给公孙玉补鹅绒被了，另一个小厮就来伺候公孙玉洗漱刷牙。
嚼着盐水杨枝的公孙玉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鹅绒被子和枕头床垫的来历，小厮一听公孙玉的问题就骄傲地挺直了背脊, 眼中充满崇拜地对公孙玉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都是我们夫人的发明！”
“……啊？”
公孙玉本以为自己是太久没有回过京城，这才不知道京城显贵们入京都用上来这样好的床垫枕头与被子。他这一张嘴, 嘴里的杨枝就“吧嗒”一声落了地。
小厮连忙拿来一根新的杨枝，双手奉上给公孙玉。
“你刚才说……这是你们夫人的……发明？”
“是！”
小厮连连点头, 把断了的话柄重新接上：“我们夫人是丞相女, 从小读的书就特别多！不是都说读书的人聪明吗？我们夫人读了那么多的书，当然是特别聪明！”
公孙玉心下莞尔。哪里是读书的人都聪明？分明是聪明的人爱读书！可是看小厮满脸崇拜, 他又没纠正小厮的话。
“去年秋天呀, 我们夫人一见天气凉了就想到让人去拔鸭子毛和鹅毛来缝被子、做袄子。又让人带回了这种大白豆腐一样的枕头和垫子。据说这枕头和垫子就是像人用豆子做豆腐一样，拿树里流出来的汁凝成的咧！”
小厮说罢，见公孙玉一脸不信，也不再多言。
他们其实也不懂要怎么才能把树里流出来的汁凝成这种豆腐般柔韧有弹~性, 还软软的枕头垫子。在贵客面前班门弄斧，待会儿说错了话或者圆不回来，那是要叫主子生气的。还是老老实实服侍贵客就好。
“……你们很喜欢你们夫人？”
见小厮不说话了, 公孙玉又扯出一个话头来。
“喜欢呀！”
伺候公孙玉的小厮回答得真心实意, 一边给公孙玉~缝被子的小厮也腼腆地微笑起来,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好事。
“你们喜欢她什么地方？”
公孙玉就不懂了。一个连妾室都容不下的女子，可见心胸之狭隘，这样的女子，真的能待下人好吗？
哪知小厮仰起脸来就笑了：“夫人待我们很好的！她从来不胡乱打人，也不随便罚人！还会给我们做新衣服，给我们好吃的！”
妾室也是下人，不过是稍微高级一点的下人。按理说，妾室和下人们的关系会比夫人和下人们的关系好上许多。
公孙玉听过韶华公夫人进韶华公府第一日就赶走了韶华公后院里所有女人的事情，也听过韶华公夫人逼死了韶华公唯一妾室的传闻。要不是看面前这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厮神情不像作伪，他都快要怀疑这小厮是捏着鼻子在说瞎话了。
于是他换了个思路，想兴许无涯仔这夫人就是擅长收买人心吧。
“那你们主子的妾……那个怀~孕的姨娘——”
小厮明显不喜欢银仙儿，他撇撇嘴：“哦，您说银姨娘啊。银姨娘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孽不可活。”
公孙玉：“……”
小厮把话说的这个份上，公孙玉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赞叹一下薛无涯这夫人收买人心的能力当真厉害，还是该扼腕叹息，说那位没见过面的银姨娘实在是太不会收买人心。
小厮们把公孙玉服侍得很好。公孙玉洗漱完毕，躺回了床~上。鹅绒被子已经被修补得看不出刚才还破了洞，小厮们行礼退下，公孙玉在床~上没躺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不到五分钟屋外都能听到他的呼噜声。
这一夜，打定了主意想要好好揣摩一番庄梦羽的公孙玉睡得香甜无比。和庄梦羽妖精打架到半夜的薛无涯却是躺在庄梦羽的身边到天快要亮了都没能睡着。
庄梦羽本就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被薛无涯折腾得直啜泣，等两人同升九天后，她也不管自己一身都是汗津津的、脸上满是眼泪，脑袋一搁枕头上就像晕厥那样睡了过去。
一床狼藉，薛无涯只能先给爱干净的庄梦羽擦了身，之后一边收拾自己，一边让浣剑等人进来重铺床铺。
等薛无涯躺回庄梦羽身边，已经过了丑时了。薛无涯一边轻抚着庄梦羽的头发，一边想关于庄梦羽的一切。
梦娘是丞相女是毋庸置疑的。可她的脑袋里装的许多东西不是一个女子、甚至可以说不是这个大梁的任何一个高门士族能懂的东西。
她懂的东西太多了，能出的点子也太多了。她的身上没有“灵光乍现”这种东西，更多的是一种“理所当然”。
酸果能治病是理所当然的，白树液能做枕头床垫是理所当然的，鹅绒鸭绒能代替棉花是理所当然的。
把奴仆当人看待是理所当然的，救受了灾的平民百姓泥腿子是理所当然的，教女儿家识字学习、抛头露面出门赚钱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的种种习惯总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一种她从小生活的世界里就存在这些“理所当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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