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月饼让玛瑙取来冰块儿放到装月饼的食盒之下, 满身大汗的庄梦羽出了厨房先去洗澡, 再去更衣。
这会儿薛无涯已经不在府中了。他因着筹备赏月宴，前脚庄梦羽起床去了厨房，后脚他就做好进宫的准备去了宫中。两人连好好打个招呼的功夫都没有。
到了午后, 庄梦羽吃过东西、消过食之后尚有时间小睡一会儿, 按照庄梦羽画的简易示意图在御花园里指挥着工匠继续工作的薛无涯却是连午膳都没空吃。
等到工匠们终于完成了御花园中的布置, 薛无涯检查过没问题之后，他才让铁马代自己配合禁军统领萧大人及其配下在御花园里守着, 自己去了偏殿。
——薛无涯虽然只是监工, 但也还是出了一身汗。宴会本就是要注意仪态的场合, 宫宴是在天子面前露脸, 不注意形象等于对天家不敬。纵然薛无涯是国公，也不可能就穿着这么一身带汗的衣裳就参加赏月宴。
“主子，这是夫人交待我给您的。”
金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包袱，打开包袱布，里面是两个用蜡纸包好的饭团。
庄梦羽不会捏那种日料店里的三角饭团，她做的饭团是小时候学校门口经常有人骑着三轮车来卖的那种糯米饭团。
糯米饭是早上刚蒸好的, 因为一直被金戈捂在怀中, 这会儿还带着些微微的温热。糯米本就有着天然的甜味和香气, 这糯米饭团里因为洒了糖霜更是香甜。咬开粘牙的糯米, 里面露出一截炸成金黄色的油条。油条被捂得已经不脆了, 但配上这糯米饭团竟是出奇得好吃。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笑了的薛无涯大口啃着庄梦羽小时候吃惯了的早点, 听金戈说：“主子, 夫人说了, 糯米需要细嚼慢咽，您吃慢点儿。”
嗯？梦娘这才进门几天，怎么连对他忠心耿耿的近侍都把“夫人”二字挂在嘴巴上了？
而且今天早上梦娘起床洗漱后就直奔厨房，金戈要想见到梦娘，还得被梦娘塞上东西，那只能是他在自己做进宫准备的时候溜去了厨房。
看了一眼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金戈，薛无涯忽然想到要不是金戈跟着自己南征北战，按照金戈现在的年纪，他起码该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梦娘身边一共就三个丫鬟。自己曾经对梦娘提议给她多加几个丫鬟，她却说人多了她不好管理，还不如就要几个能做事的少数精锐。也免得人多嘴杂。横竖韶华公府下人众多，粗活儿、重活儿和累活儿也轮不到浣剑、珍珠和玛瑙去做。
那么金戈去厨房究竟是为了哪一个丫鬟呢？眯着眼睛想了一下，从来没见过金戈和哪个丫鬟的关系特别好的薛无涯发觉自己竟然不确定金戈是为了谁去的厨房。
——他最好不是为了梦娘而去的。
正在为薛无涯拆着装了更换衣服的包袱布的金戈只觉得背后无端升起一股凉气。他一惊，回头去看，又只见薛无涯依旧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啃着手里的糯米饭团。
“？？？”
满脸问号的金戈转了回去，刚要继续接着拆包袱，又感觉到了那种奇怪的寒意。
……是不是六王的冤魂还徘徊在这深宫之中没有成佛啊？金戈不安地想着，拿出衣袍后发现包袱里还有个小瓶子。
一张纸条飘了下来。上面那既不像柳体又不是卫体，簪花小楷的竹字头都摸不到的字不用说，正是庄梦羽的笔记。
薛无涯拿起纸条一看，上面用缺笔画缺得厉害，让人怀疑写这张纸条的人没好好上过学的字，写着让薛无涯把那小瓷瓶里的东西倒出来抹在手腕内侧、腋下还有颈项周围。
“夫人，这是什么东西，好香啊～～”
玛瑙的小鼻头一动一动，对着庄梦羽周围的空气嗅了半天。
“这个叫‘香水’。”
庄梦羽笑着抹了抹自己的颈项，又抹了抹手腕内侧，然后把小瓷瓶递给了玛瑙：“要用吗？”
“不不不！这是主子的东西，我们下人哪儿能用啊！”
玛瑙顿时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珍珠已经习惯了庄梦羽偶尔会有非常缺乏常识的言行，为了避免庄梦羽再说“什么主子下人的，人都是人”这样的话，她连忙解释道：“我们做丫鬟的，要是身上的味道和主子一样，是会被人当成是偷用了主子的东西的。轻则会被处罚，重则杖毙都是可以的。”
“那我——”
“夫人您要是对外面的那些人解释，那些人会嘲笑您、说您自甘下~贱的。”
浣剑点点头，对郁闷地庄梦羽笑道：“夫人对我们好，我们都知道。所以我们也希望夫人好好。外面的人不理解您也没关系，我们理解夫人的一番心意就可以了。”
“浣剑……”
说实话，庄梦羽心里还是很低落。“人上人”的日子总是过得她格外害怕，这种极度男尊女卑的世界让她有种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的错觉。放眼望去，悬崖之下的惨状比比皆是。
不过庄梦羽还是笑着对浣剑三人点点头，也不再说会让三人担心的话了。
——不是同坐一张桌子，同用一种香水就叫作“平等”。那种表面上的“平等”只不过是自我满足。
对浣剑她们来说，尊卑位份是最基本的人生规则。她强行灌输浣剑她们“人人平等”的概念，强行去扭转她们这种深入骨髓的尊卑观念，其实质还是在利用上~位者的身份强迫他人接受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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