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一直从后背附近衬衣的领口灌入，之后顺着身上的毛孔四处周游，让人浑身上下不由一阵寒噤。
咬咬牙，我竭力将自己身上的颤抖平静下来。喜欢冬泳的人都有热身的习惯。
所谓热身，也就是就着冷水不断搓着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身子。
也不知这样的办法到底管不管用，我和佩玲在冷水里足足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直到我们两个人顺着水浮到了石窟的最顶端。
越往上浮，水流显得越发湍急。冷水从头顶直直淋下，让人的呼吸随之变得格外急促。
水面上，佩玲一直将我的手紧紧拽住。
她的手此刻仿佛一对铁钳，从十根手指上弥漫开来的力气几乎要将我的手穿透。
感觉到从佩玲的手上传导过来的力气，我想此刻她一定格外不好受。
从小，我自持自己对游泳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从第一次接触到水，到我真正学会游泳，我感觉并不超过一个星期。
好几次，我都一个人从江边游到了江心附近的浮标船上。但是即便如此，被四周从各个方位汹涌而来的冷水包围，我的一双腿渐渐开始不听使唤。
该不会是抽筋了吧，心底里，一阵后怕情不自禁蔓延开来。
倘若真是抽筋，那么，到时候说不定，我和佩玲一个也不会从这里出去。
索性，我把自己的两只脚在水中拼命的踢腾。
从佩玲从刚才一直到现在一脸惊慌失措的反应，潜意识里，我便能感觉出她的水性并不好。想要活着从这里出去，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自己，而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一双腿恢复知觉。
头顶，也许是因为接近饱和，水流的速度渐渐平缓下来。
侧过头看了看佩玲，我说，“你能憋多长时间？”
眼下，佩玲算是心急如焚，一双眼满是绝望的看着我，她倒是一个劲的摇头。那样的眼神，仿佛她正站在即将入海的泰坦尼克上一般。“我不知道，”佩玲大声喊着。
从附近飞溅起来的水灌进她的喉咙里，引得她一阵干咳。
摆摆头，我说，“等一会儿你深吸一口气。记住，我让你吸气你就吸气，”每一个字我都竭尽自己最大的力气，以便对方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我，佩玲已经没有了平时女王般的孤傲，整张脸时而松弛，时而绷紧，倒让人觉得眼前这个比我足足五岁的女人不过是一个初涉世事的小姑娘。听见我的声音，她只有点头的份。
我抬起眼向上看去，眼下，我的鼻梁距离洞顶已经不超过一尺。
等我的整个人几乎快要沉入水底，我冲着佩玲做了一个手势，让她跟着潜入水中。
一旦沉入水底，四周便只剩下一片漆黑，我记得自己来的时候，赵熙可曾经在我的领口附近别上了一只类似于荧光棒一样的东西。
想着，我腾出一只手将那样东西找出。
那是一只小型的防水电筒。
那只电筒我记得是上一次谢智见买的，后来谢智见一直没有用，就辗转到了赵熙可的手里。
手电筒内的电池能够坚持半个小时。
对于我们来说，这样长的时间已经足够。
把手电筒上的按钮按下，顷刻间，原本混浊的水底渐渐透出了些许微光。
握着我的手，佩玲的一双眼始终都紧紧闭住。
刚才浮在水面上的时候，我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两瓶矿泉水倒出，之后鼓满空气。
如果不出意外，我想，我和佩玲应该会安然无恙。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原本我一双麻木的腿渐渐恢复了知觉。
等天顶上的水流平静下来，我借着灯光拉着佩玲向那处窟窿游去。
那处窟窿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没有费多大的力气，我和佩玲便从窟窿里穿了过来。
这处窟窿笔直向上的地方能够看到几星微光。
如果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的话，那个地方应该就是水面。
想到这里，我不由加快几步。
倘若是在平地上，这样距离，不出两分钟，我和佩玲就能赶过去，但是在水里，每向前游一段距离，便令人格外难受。
这里的水域里的水似乎并不平静。不时有从上之下的暗流从头顶压来，让人困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冲着亮光拼命游着，渐渐，原本微弱的光线变得愈来愈刺眼。
但是自己的身子却同样越来越沉重起来。
回过头向后看去，此刻，佩玲的整个人已经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
整个人的意识里除了死死抓住我，之后屏住呼吸外，她便没有其他的念头。
借着灯光，她的整个人的脸涨得通红。
看着，我小心翼翼将绑在自己腰间的一只空瓶摘下，之后对准佩玲的嘴。
吸上几口气，她原本缺氧的大脑又开始活跃起来。一双眼也轻轻张开。
看见我，她有些无奈的轻轻一笑。
转过头，我继续向上游去。
差不多快要游到亮光处时，眼下，一阵向后的作用力让我不得不停下来。
那样的力气极大，给我的感觉就好似我的两条腿被人绑在了水底的岩石上一般。
这样的情形，对于任何一个在水下急于求生的人来说都极其不妙。把自己的身子稍稍调转，我才发现佩玲的衣角正被一块岩石和附近的水草的草根绊住。
看了看剩下的空瓶，我打开吸上一口，之后赶紧合上。
在水底干任何一件事情，除了需要体力外，更多的则是氧份。
鼓足气，我潜到和佩玲同高的地方，之后试图将佩玲的衣角从石缝间扯出。
但不知是因为石缝把她的衣角咬合得太牢，还是她的衣服的质量格外好，拉扯大半天，衣角仍旧没有断掉的迹象。相反，被我胡乱拉扯，我感觉挂在岩石上的部分被水草缠得越来越紧。
从岩石上腾起的泥开始在水里肆意翻腾，原本清晰的视线也跟着变得混浊起来。仿佛顷刻间水底卷起了沙暴，将一切卷入一片没有层次的浊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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