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流姝将正殿烛火点起，初遥命她熄了只剩一盏，她卧在榻上，专心地看着书。
“小姐，该喝安胎药了。”流姝端着药碗进来，抽掉初遥手中的书卷，道：“这么暗对眼睛不好，不许看了。”
初遥抬头，有些无奈的笑：“你倒是越管越宽了。”
“小姐若听管教也好。”流姝将她的书收起，把药碗送到她嘴边，俏皮道：“啊，张嘴。”
初遥弯了弯嘴角，张嘴将药喝下，这两年来似乎唯一没变的就是流姝，依旧像个小丫头一般，想来她如今已是十八年华。
“过些时日将你这管家婆许个人家，让你真正当个管家婆。”初遥将药喝完，苦得蹙了蹙眉头。
“小姐才舍不得。”流姝弯着眼睛笑道，忽然皱了皱鼻子，道：“小姐身上的香味好像有些不同。”
初遥闻言想起自己身上的香囊，便从袖中取出来，道：“据说是有安神之效，收起来吧。”
流姝接过，笑道：“好别致的香囊。”
初遥低眉不语。
晃眼又过了十日，贺凌、木可柔还有叶矛不在之后，凤栖宫似乎变得冷冷清清，她一个人也不需什么宫俾，留在殿外伺候的就只有流姝和李瑞芳。
时近五月，天气越发燥热，初遥却时时手心泛冷汗，龚临说是她体质虚寒所致，只道需静心调理。
这偌大的凤栖宫，连走路的声音都没有，哪里会不够安静，只是心静太难。
这日，初遥觉得身子有些昏沉，刚卧在榻上，便听到一阵脚步急匆匆进来，就算不睁眼，她也知道是谁。
流姝一进来便看初遥闭着眼睛要睡了，于是准备退下去，才转了声，便听初遥戏谑道：“正殿没有娘娘的宣示是不得进来的。”
初遥是学着她那日训诫李瑞芳的话来消遣她，流姝转回身子，瘪了瘪嘴：“小姐又拿我来取笑。”
初遥嘴角微微勾起：“好了，不笑你了，这么急匆匆的，所谓何事？”
流姝这才想起自己要说的事，忽然又沉默下来，有些难以启齿似的。
初遥大致猜到了些，她轻笑：“是秀女进宫了吗？”
“是。”流姝咬了咬唇，低声道：“吴公公说，皇上明日午时要在春意苑遴选，请娘娘也一同列席。”
“你去回他吧。”初遥顿了下，字字有力，道：“明日本宫等当准时。”
“小姐......”流姝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劝。本来皇上纳妃的事情就应由皇后一手办理，初遥没有立场去拒绝。
“他还在外面等着呢，去回了他吧。”初遥自然也知道流姝担心什么，便道：“与其被动接受，那倒不如主动去选择，不是吗？”
流姝听初遥这么说，想想也觉得有理，就去了殿门去回复吴年。
吴年在凤栖宫得了回复，便立即去含章殿回复容少扬。他跪在地上有些发抖，自他把皇后的意思传达之后，就感觉到容少扬周身散发着寒意，让他一动也不敢动。
碧佟端着东西进来，示意吴年退下，他才如获大赦一般躬着身子退出殿内。
“皇上，这是冰镇消暑汤。”碧佟也注意到容少扬的面色不善，她大意是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十天之前，初遥便知道了选秀纳妃的事情，但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此番容少扬派吴年去通禀明日遴选，他心里其实是期盼她拒绝的，让他知道她尚有一点点在意他，没想到她竟那么爽快地答应了。
“碧佟，明夙现今如何？”容少扬沉着眼眸开口道。
碧佟微楞了下，容少扬已经许久没有过问过明夙了，现在提起，只怕明夙的日子又要跟不好过了。
“还躺在床上养伤。”碧佟低头小声道。
“明日就让她守在春意苑的外头。”容少扬的口吻是没有置喙的余地的。
碧佟也只能低声应命。
次日一早，天空万里无垠，阳光毒辣地挂在上面，天气热得让人稍稍动一下也都是汗。
初遥坐着凤鸾轿，四平八稳地被抬到春意苑，轿落，流姝扶着初遥下来，慢慢地跨进春意苑的大门，在殿门口看见明夙还浑身裹着白布地站在那里。
初遥微惊了下，看了她一眼，跨步走进殿内，坐到了容少扬身边的凤椅上。
“你果然准时。”容少扬侧目看她，嘴角勾起个微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选妃这样的大事，我岂会耽搁。”初遥没有正脸看他，语调平淡道。
“朕记得皇后曾今力劝朕选秀纳妃，如今朕听了皇后的劝，皇后心里可是高兴？”容少扬微微弯起嘴角笑道。
“选妃是为博皇上开心，臣妾是否高兴并不重要吧？”初遥反问道。
“这些秀女日后便都是皇后的姐妹，皇后是否高兴当然也很重要。”容少扬嘴角地渐渐带有了些嘲讽。
初遥仍然目视前方，不再与他言语，不一会儿，太监开始报秀女的名字一一进殿。
这场景初遥倒是不陌生，一年多前，自己就是这样站在殿外，等待进来，她忽然开口道：“萧竟遴选时的场景和现在一模一样。”
容少扬的指节微微曲动了下，没有波澜，状似无意识地道：“是吗？”
“是，一个个报过名字来，那时我站在最后一个。”初遥云淡风轻地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容少扬修长的手指已经微微收拢，他的脸色如常，但初遥却能感觉到他并向表面那么从容了。
“其他的那些基本都是凤筝选的，只有我是被他亲手赐花留宫的。”初遥继续平淡地道，眼睛看着进来殿内的秀女，侧目对吴年道：“这个赐花。”
初遥这样随意的态度，容少扬看在眼里，眸子渐渐暗沉。
十五个秀女进过殿，初遥竟然赐花了留宫了十位，简直是怕不够人伺候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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