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处处云诡波谲,对此侯煦已经早有准备。可无缘无故又出现一个人,还脚踏在自己小舟船头算怎么回事?
距离不算远,侯煦眯眼成缝望去。小舟上的那人身材修长,比起侯煦只高不矮,往那一杵,玉树临风到一塌糊涂,是能让情窦初开的女子一见钟情的俊郎。
岳巧萱听到侯煦脚步突然听下,勾起嘴角笑道:“怎么?贪恋本姑娘的美色不愿走?”
她转头莞尔一笑,瞬间表情也是一僵,看到船头上那道威风吹起衣袂的潇洒人影,问道:“这是你刚说的狐朋狗友?”
侯煦置若罔闻,朝着小舟步步落地踏实走去。
走的越近,小舟上不请自来的家伙相貌越是清晰。
这人一身纯白长袍,却非士子书生常穿的那种纶巾冠衣。头上束着发髻高高盘起,用一根玉簪扎住。露出一张锐气如剑锋的英俊面庞。
剑眉星目的男子轻笑开口道:“你就是十二年前宣武王府逃出来的遗孤吧?”
侯煦皱眉,这话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语道破侯煦藏掩多年的身份,必然是有备而来。难不成又是阴魂不散的影嵬刺客?
侯煦吃不准这人身份,可是敌是友也都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绝境之中寻出路、侯煦几十年都循例此理走过来的,这时也就洒然还之一笑,算是先礼后兵道:“阁下是?”
器宇轩昂的男子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我叫杨筠。”
杨筠?老子管你是谁?老子还洋芋蛋子呢!侯煦心里腹诽骂道。表面还是挂着君子如玉的温和笑意道:“不知这位相貌与我一般俊朗的公子找我何事?”
那人仍是双手负立,不急不缓的动着嘴皮子道:“有事相求。”
侯煦耐住性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名叫杨筠的男子便朗朗继续道:“我从符箓府听说宣武王府仍有一人幸存于世,便顺着线索从广陵道一路南下追寻,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今日得见。”
白衣男子眼神犀利,就如出鞘剑锋,看人如出剑,不禁让人遍体生寒,好在侯煦定力不俗,一边防备,一边保持着脸上半真半假的温和笑容。
他上上下下把侯煦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个遍,声音清亮如剑鸣,侯煦不得不注意他装束,发现比自己还要来的轻巧。自己好歹背后还背着两截飞翼骑枪,这人却连个行囊都没有。侯煦特意扫视他腰带处,也并没看到应该有的剑柄剑鞘。
奇了怪哉,这个浑身散发着剑意,连看人都如拔剑的家伙居然不佩剑?
“十几年前,我准备前往辽北道的宣武王府磨砺自身剑道,不想因为一些琐事缠身,稍稍晚了一旬时日,比起那道致使宣武王府满门被屠戮的圣旨慢了几日。等我到时,宣武王府已经成了一堆余烬未熄的废墟。”
侯煦露出牙尖,杀气迸发森森道:“哦?你是因为慢了没能分上一杯羹所以后悔?这时找上我弥补遗憾?”
杨筠摇头,这时笑意更重:“遗憾是有,不过并非公子所想的那样。杨筠此生只为追求剑道,对仕途富贵并无所求。之所以遗憾,是因为当时是想寻宣武王侯煌切磋武艺,磨砺自身,顺便讨取宣武王府一物。”
瞅瞅,三句话湖里尾巴也就漏了出来,讨取宣武王府一物,直接明说要自己的项上人头不就行了?
侯煦笑容不变,手却不动声色的摸到了背后悬挂的枪杆之上,感受出自北寒山地下百丈深矿特有的玄铁质感,锃光瓦亮,入手光滑。
只是出乎侯煦意料名叫杨筠的男子仍是笑着摇头,对侯煦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反倒自报家门说道:“杨筠不屑沦为朝廷鹰犬,一旦世俗功利心重了,于剑道无益,为此连朋友都很少,唯一一个能交心的朋友却也甘愿借名道家,栖身朝堂,此事……不说也罢。”
他目光似电,一双斜直柳叶眉刚才如宝剑藏匣,争鸣不发,刺客就如剑锋出鞘,锋芒毕露道:“此生不娶妻、不留嗣、不为功名累;不为世俗颓,只寄情剑道。”
“我十二岁时在北河大壶口的水洞中得一古剑,剑柄刻名八臻,旁边还有一本剑法秘籍,上书《八臻剑谱》。古剑六棱八面,入手八两三斤,长六尺、每一面剑身绘有一只洪荒异兽。初得之时只有一面剑身上异兽图案栩栩如生。”
侯煦心口一沉,杨筠手中虽无一物,却仍是做出一副拔剑姿势。
不远处的湖面中暴雷炸响,一只蛰伏在云梦泽中的大鳖比起侯煦之前见到的夔牛体型还显壮硕,覆水而出,长着菱角的脑袋高高昂起,仰天长嘶。随着它出水,四足身下的青绿色湖面也慢慢变了颜色,如血猩红。
古人曾言古鳖一年体宽一寸,壳生一轮。而这只横遭不测的大鳖身宽百寸有余,长着浮藻水草的背壳上如同树轮一圈接着一圈,又何止几百轮?
古鳖性情温顺,可这只出水之后不但仰天长鸣大叫,四只粗如马脖的三爪短足更是狠狠拍击水面,激荡起无数水花。
一道白光从它脑袋处闪过,鲜红如霞色的血光就像云梦泽千年不曾消散的浓雾铺在湖面之上。
白光戛然而止,诡异的停留在大鳖头顶,随着杨筠手腕轻扭如舞剑花又在空中旋转一圈,生生把这只岁数快与大殷国祚同样绵长的大鳖砍成两段,冒着淡红色水泡沉入湖中。
侯煦被这一手江湖流传已久的御剑术震骇的无以复加,身后的夷女岳巧萱更是张大了自己的樱桃小嘴,久久闭不上。
而使出这一手自古以来就秘而不传御剑术的杨筠却表情自如,一手仍负在背后,一手云淡风轻的像是挥洒狼毫泼墨。
侯煦本想着只要话锋稍有不对,就欺身近前用自己最为拿手的寸芒手刃术割下此人头颅,但见到这斩千年古鳖不费吹灰之力的大手笔,瞬间就没了想法。
杨筠目光锁视侯煦,飘飘然道:“我名杨筠,剑名八臻、借宣武王府族兽狴鹫心头精血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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